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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瞄准那哭号声(2 / 2)




什么都好,一定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脑中不断响起这样的声音。但她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我满足,所以靠着理性拼命压下这股声音。



在机库中,为了搬运沉重的炮弹和能源匣,专用的重型机械忙得不可开交。



在管制室中,葛蕾蒂和管制人员正声嘶力竭地喊着芙蕾德利嘉完全听不懂的专业用语。



身为一个软弱无力的小孩子,在这种状况下,自己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就连在重装运输车上进行指挥管制的事情,都只是辛和莱登他们顾忌她的感受,陪她玩玩而已。



这时她能做的,就只有睁开「眼睛」,在战场上寻找她的骑士。



在最前线和「军团」奋战的辛,此时恐怕没有多余心力去寻找齐利亚的下落。要是能掌握齐利亚的位置,能够掌握他的动向,自己或许至少可以提出警告……



这时,芙蕾德利嘉「看见」她的骑士,以及所身处的战场后,感觉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了。



伸手摸索同步装置,切换连接对象的设定。思考还有些呆滞,她焦急地呼唤那个名字:



「辛耶。」



没有回应。



知觉同步明明还连接着。



和辛同步时经常会听见的亡灵低语声,此时也回荡在耳边。而在同步的另一端,也听得到在这狂乱的战场上也显得十分冷酷的,辛耶指示目标的声音。



向同为八六的同伴们,向极光战队的处理终端们,有时甚至透过无线电或扩音喇叭向其他部队的士兵下达指示。而且他在指挥的同时,恐怕自己也还在敌阵中斩杀一个又一个敌人。



「辛耶……齐利不在这里。」



没有回应。



不知为何,芙蕾德利嘉不愿去想对方可能听不到,只是不断重复呼叫。



「齐利不在这座战场上。」



没有回应。



一股血气顿时涌上头顶。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有听见吗,辛耶!现在,齐利位于……!」



这时,眼中映照的对象改变了。



变成她不断呼唤,强烈思念的对象。



在夜色下的废墟市镇中疾驰,四只脚的蜘蛛。



本为白色的机体,此时已不再雪白。被硝烟、飞尘和亲手斩杀的「军团」溅出的流体奈米机械血液,染成铁灰色和银色,浑身斑驳不堪。



芙蕾德利嘉脑中突然闪过以前目睹的景象。



被踩烂的士兵弄得血迹斑斑的机甲,与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笑着的人。



明明如此血腥,那双黑色眼眸却像冻结了一样,没有一丝波动。



公主殿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那双眼睛却早就连她都看不见了。



而在白色装甲当中的红色眼眸,也呈现同样的色彩。



用蛮力将故障的高周波刀硬是砸进敌机当中,刀身折断一半也不在意,又转向下一架敌机。触发引信炮弹在极近距离下炸裂,碎片插入驾驶舱,打破了其中一面辅助荧幕,他的目光也不曾动摇。那双冰冷锋利的红色眼眸,只是一味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眼前的敌机。



芙蕾德利嘉忽然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总是把这两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不是因为相似,而是因为相同。极为神似的这两人,恐怕连骨子里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笨蛋……芙蕾德利嘉无声地说着。



辛耶,汝这个笨蛋,难道还不懂吗?



快住手啊。



「汝不能继续这样战斗下去了……!」







银色云雾的另一头,弦月往西方天空斜下,让深夜中的废墟蒙上一层银灰。



辛听见多足式机甲的沉重脚步声,突然在不远处停下。已经从周围「军团」的声音确认过分布状况的他,稍稍放松情绪,转头察看。在布满阻电扰乱型的天空底下,「破坏神」所搭载的雷达就像瞎了一样,而派不上用场的敌我识别功能早就被关掉了。



『——哎呀,别开炮喔,极光战队的!是自己人!』



伫立在眼前的是,身上有着第一七七师团第六七机甲战队中队章的「破坏之杖」。设定为追踪视线模式的红色光学感应器,顺着辛的视线来到对方身上,就看见重量超越五十吨的机甲,踏着似乎有些轻盈的步伐走了过来。



对方的步伐没有受到战斗机动动作的影响……看来是刚才那些在警报中醒来,忙着进行出击准备的机甲部队,终于赶到战场了。



『无头骷髅的识别标志。你就是战队长吗?』



「这里是极光战队队长,辛耶·诺赞少尉……状况如何?」



「破坏之杖」的车长似乎笑了。



『这里是第六七战队队长,山谬·鲁兹上尉。发动攻势的「军团」第一梯队,看来已经成功击退了。其他战区也一样。这都是身为紧急出击小组的你们撑住战线所带来的成果,干得好。』



辛想问的是我方部队的状况,而且「军团」先遣队从全阵线撤退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不过讲了也没用,干脆任由对方讲下去。最重要的是,他想稍微平复一下在刚才的战斗中变激烈的呼吸。



『其他剩下的部队也都出击了……已经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接受补给。之后请遵照司令部的指令行事。接下来——由我们联邦人接手吧。』



意思就是,你们八六不要再逞强了,快撤退吧。



辛还有点喘,深吸一口气后,连同自己想说的话一起吐了出来:



「恕我直言,上尉。」



一边确认在旁待命的菲多乘载的补充物资残量,一面从多功能荧幕上叫出分散在周边的「破坏神」机体状态资料……虽然称不上完好,但不至于不足。各机都还有余裕继续战斗。



「刚才的『军团』部队是先遣队,接下来的第二梯队是本队……现在撤退的话,这个战区就会失守。」



「破坏之杖」车长的声音,一下子笑意全失。



『……你说什么?』



「这边的防卫就交给贵队了。我方将前往迎击本队。只要痛击敌方进军的先头部队,就能稍微削弱攻势。」



『等等,少尉!那是——』



「通讯结束——呼叫战队各员。」



径自切断无线电后,透过知觉同步呼叫。将一时反应不过来的「破坏之杖」留在原地,「送葬者」机调转方向,朝向远方的大军而去。



让先遣队先行暖场后,才粉墨登场的「军团」本队——那群连距离如此遥远的辛,都能感受到如风暴般震耳欲聋怨叹声的大军。



队员们一齐做出了回应。有的难掩兴奋,有的十分平淡,不时还伴随着一股凶猛的冷笑。



「都听见了吧——不想死就跟上来。」







「军团」的本队来袭,而几乎同时抵达前线的联邦军机甲部队,建立了牢固的防卫线,随后机械海啸猛力撞上坚固的机甲防壁,战况就此陷入有进有退的胶着状态。



这时,有人注意到天已经亮了,用肉眼就能看见自己持枪的手。



阳光却是红色的。



在战壕中、在作为遮蔽物的崩塌建筑中、在窄得喘不过气的驾驶舱中,趁着交火的空档,士兵们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染成鲜红色。



朝霞的光芒,经过覆盖整面天空的阻电扰乱型的翅膀漫射与折射后,本应摆脱黑暗的天空,却像是熊熊燃烧一般,被锁进了血红色的黑暗之中。



在红色天空下,战斗仍在持续进行。



废墟、战壕、弃置的残骸和堆积如山的尸骸轮廓,在血色光芒中勾勒出漆黑的剪影。在这片剪影之中,机械魔物与人类的死斗仍在不断上演。呕出点点火焰与热血,倒地化为不动的黑影,在染成红与黑的世界中,又抹上一层层红与黑的颜色。



那样的光景,不是地狱却更胜地狱。



在红与黑的地狱中,有人见到了白色的恶梦。



那是宛如鲜烈的幻视般一闪而逝,在地狱中飞驰的白色恶梦。



那是被飞尘划出无数细小伤痕,却更显洁白,冠上女武神之名的无头骷髅。



在一处只要失守就会导致周边防卫线如雪崩般崩溃的重要据点,他们持续不断奋战。面对大举来袭的「军团」,他们一步也不退,有些人像发狂的野兽互相撕咬一般近身肉搏,有些人则是锁定敌机位置,发动精确的炮击,屠戮了一批批来犯者。



其他部队传来的救援请求,或是希望他们别再逞强尽快撤退的哀求,都被他们抛在脑后。面对无穷无尽的「军团」,他们没有余裕分兵救援,而他们也知道,就算自己和伙伴被消磨殆尽,也不能后退一步。此外,对于过去被祖国的地雷区断了后路,只能在战场上奋战下去的他们来说,本来就没有产生过撤退的念头。



遭到击毁的「军团」残骸层层重叠相连,他们把这个当成垫脚石或遮蔽物,继续战斗下去。



然而,只要时间拉长,弹药就会耗尽,能源匣也会见底。何况追求机动性能而轻量化的「女武神」,本来能够携带的弹药就少。就算从后方基地运送过来也不够用,于是这些「女武神」便从遭到击毁的僚机残骸上,剥下所需物资进行补充。随侍在侧的「食腐者」还不忘在同伴的尸骸上摸索,取出「内脏」后推放在据点周边。



从帝国黎明期的遥远时代开始,代代生活在位于国境的战斗属地,早就将战场视为故乡的旧战斗属地兵,看到他们战斗的姿态,都不禁感叹起来。



又多了一些可靠的战友啊。佣兵们在生死的狭缝中,甚至露出了笑容。



可是大多数联邦军人,却不这么想。



无论是在战场上,或是在透过资讯炼分享光学情报的指挥车、指挥室中。无论是装甲步兵的士兵,或是身为驾驶员的军官,还是身为指挥官的上级军官都一样,纷纷茫然地发出呻吟:



「那就是……八六……!」



那是被本应为祖国的共和国当成人形猪猡,被共和国弃置于战场,还不过是少年的同胞。



本来以为,他们是一群可怜的孩子。



被剥夺人权、被剥夺自由,甚至连家人、故乡和姓名都遭到剥夺。从个子还没彻底长开的时候,就被送上战场,而在拼死战斗到底之后,又被命令去白白送死。所有知道这段过去的人,都希望他们至少能在联邦得到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是这样的祈愿,却被他们自己舍弃了。



自愿回到战场,像这样闯进最为凶险的战场。他们根本没有奋战的理由。他们没有需要守护的家人与国家,甚至没有理念。事实上,「那些家伙」根本什么也没有守护。对于友军发来求助的声音充耳不闻,分食僚机的残骸继续战斗下去。就像是渴望着战斗——渴望毫无意义毫无理由而无止尽的战斗,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一样。



他们不是受到迫害,失去一切,无助而可怜的孩子。



那些家伙是怪物。



由战场的严苛与共和国的恶意所创造出来的,拥有人类外型的杀戮机器。无法理解他人施予的慈悲与救济的战场恶魔。虽然生而为人却遭到彻底扭曲并不是他们的错,可是那颗已彻底扭曲的心——也无药可医了。



「这群怪物……」



不知道是谁,在八六有可能听见的无线电中,这样嘀咕了一声。但是这时已经没有半个人会去责备这句话的不是了。







就在一群载着快速反应预备部队的大型运输机,降落在FOB一五附近,连忙下机的机甲部队与机械化步兵部队,赶赴前线的不久前。



蓝色友军单位的光点大幅增加,红与蓝的光点一边闪灭,一边像马赛克一样混成一团。瞪着主荧幕上这个画面的葛蕾蒂,突然发现红色光点出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动向。



混杂在一起的红与蓝分离了。就像沙漏中落下的沙一样,红色光点渐渐落回荧幕西侧,也就是它们支配领域的方向。



「——『军团』想要……」



从很早之前开始,对时间的感觉就麻痹了。



光学荧幕上显示的机外影像始终是一片通红,无论是打倒的,还是剩下的敌机数量,都已经记不清了。在袭击与袭击的短暂空档,啃着固态军粮,抓紧这极为短暂的时间闭目养神。没有计划也没有策略,就是将成群的「军团」一个接一个干掉。这已经不算是战斗,而是更原始的死斗。



虽然透过所剩无几的清醒意识,勉强辨别敌我,但战斗继续拉长下去的话,自己也不知会变成怎样。



这时,辛注意到下雨了,他随之抬高视线。



「破坏神」的声音感应器捕捉到的白杂讯,以及敲着装甲的细微雨滴声。这样的声音,在战场的喧嚣中,实在太过幽静。



在经过好长一段时间后,因为疲劳而变迟缓的脑袋,才终于想通自己之所以能听见这个声音的理由。



「军团」开始撤退了。



哀叹声已然远去,只剩下长距离炮兵型发射的牵制炮击,以及追击部队的战斗声响而已。



打开感觉似乎关了很久的驾驶舱,让身体沉浸在翩翩落下的细雨中,深深呼吸。



薄薄的雨云边缘透出一轮红色,告诉他们现在已是夏天来得较迟的傍晚时分。



「——战队各员。」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直到此刻,脑袋才意识到喉咙的干渴。



应答的声音比出击时少了很多。有些人因为疲劳过度而喘到无法回话,而有些人则是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还有一些人,是再也不会回答了。



「『军团』开始全机撤退——我们也归队吧。」



当辛将「送葬者」机停在机库的驻机位置,走出机外时,才发现芙蕾德利嘉站在那里等他。



不知是不是没睡,她的眼睛周围有点红。平时总会有人帮忙梳理的长发,现在也乱成一团。该不会从自己出击之后,她就一直等到现在吧?



四目相交后,那张稚嫩的脸蛋就扭曲变形了。露出似乎有些安心,同时又像深受打击一样的眼神,眼中还泛着泪光。她似乎按捺不住,就这么扑进辛的怀里。



「辛耶,汝这个笨蛋。」



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然而辛却无意识地把手伸向那小巧精致,难得没戴军帽的头。辛轻轻摸着乱翘的黑发,就感觉到那双纤细的手突然加大力道。



「汝和齐利一样——都是大笨蛋。」







警戒「军团」再次发动攻击的工作,交由预备部队接手,然而西部方面军的司令官们要处理的事情依旧堆积如山。在这场战役中丧失的装备与兵员补充事宜、负伤者与阵亡者的后送、防御设施的修补、战斗的分析,以及论功行赏。



司令官们一致认为,首先必须褒扬的,应是远比预期中更早侦测到敌袭,下达了比其他战域更为正确的索敌范围指示,就结果来说,是将西部战线从濒临崩坏的危机中拯救出来的索敌机管制官。



然而,该名管制官却提出异议。



让索敌机前去探索问题范围的人,并不是自己。



事实上,当时有一位军官,前来「说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探索那个地点。而发现先遣队,以及像其他战域下达的指示,也都要归功于那位军官说服自己。



若要论功的话,也是那位军官的功劳。



「——虽然管制官描述得十分稳当,但贵官似乎是采取了相当暴力的手段啊,辛耶·诺赞少尉。」



将帝国时代的内装潢原封不动保留下来的司令官办公室中,坐在厚重桃花心木书桌后面的少将如此说道。胸前戴着密密麻麻的奖章,领口挂着十字勋章,失去的一只眼盖着黑色眼带。



「联邦军人的枪应该始终朝向敌人,而不是用来胁迫同胞的工具。即使实际上并未将枪口瞄准对方也一样啊。」



「……我本来打算将发现敌机的功绩,作为谢罪之用。只要她不说,功劳应该足以升官才是。」



辛平淡地回应后,就看见少将眯细双眼,而背后的葛蕾蒂似乎也用手扶住额头。



夹在两人之间,以稍息姿势站在书桌前的辛,连根眉毛都没动。不计其数的独断专行和违反军规的行为,虽然是出自于必要,但受到审问和惩罚也是理所当然。



从违规内容来看,足以判处关禁闭了,但如今之所以只有接受审问就了事,也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处置的缘故。



转动皮制办公椅面向旁边,贴了一眼平板终端后,少将抬起只剩一边的眼睛说:



「根据宪兵部的笔录,你的回答似乎相当有趣啊……你说你能够听见『军团』的声音,因此能够掌握他们的所在位置,对吧?」



此时葛蕾蒂迫不及待地插嘴:



「少将。这件事虽然难以置信,但的确是事实。报告中也附有使用了同步装置与诺赞少尉,进行听觉同步后的证词……」



「有人让你发言了吗,中校?我自然知道有这种能力者的存在,也看过证词了。但光靠这些,并不能证明这次情况是真的。」



操作手边的情报终端,在书桌上显示战域的地图。隔着全像地图的影像,一道漆黑的视线射向辛的身上。



「『军团』在哪里——由近到远找出十个地方给我看。」



辛瞥了一眼,发现天花板附近有架经过伪装的监视摄影机,加上少将手中的平板终端故意调整到他看不见的角度,头发里还藏了通讯耳机。大概是想即时比对雷达捕捉到的情报吧。



虽然不知原理为何,但要证明真伪的话,的确是最确实的方法。辛暗自叹息。



「……恕我失礼了。」



先在地图上找出最近集团的位置,再以此为基准,依序指出十个位置。虽然辛能正确地听出「军团」所在位置的距离和方位,但那和常用的距离概念不一样。若是自己很熟悉的共和国战区倒是无妨,但换成范围远比那更广大的师团用战域地图,实在很难凭感觉换算距离。



指到第七个的位置时,少将微微瞪大眼睛,透过耳机吩咐了些什么。大概是他们没有掌握到的「军团」集团吧。



回答结束,辛退回原来的位置后,就听见少将长叹一口气说:



「……我想问你一件事。」



少将想了想,随后才继续说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虽然就结果来说,的确拯救了西部战线,但从你自身的立场来看,这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你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吧,为何要故意冒险呢?」



「当时我认为,若是循正规程序上报的话,可能来不及迎击……而且,那时就算说了同样的话,您应该也不会相信吧?」



「这不算回答。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有考虑到自身安全……之后你可能会被当成警报装置,或是实验动物,身为八六的你不会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吧?」



毕竟是曾被祖国当成人形家畜,用完就丢的八六。



「没错……但是,如果败给『军团』的话,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少将沉默了数秒。



「原来如此——为了歼灭敌人不惜牺牲自我。这就是你们八六的想法吗?简直像是一把冰刃。只要能斩杀目标,就算因此粉身碎骨也无所谓吗?」



看见葛蕾蒂挑着眉毛准备开口,少将抬起一只手制止后说道:



「这次的事就不追究了……今后若是察觉到同样的危机,可以期待你也主动提出报告吗?」



「好的。」



「中校,到时候就由你负责听取。若事态紧急,可以直接向我报告。我会先吩咐副官。」



一走出司令官办公室,葛蕾蒂就带着叹息开口:



「拜托你别再这样让我心惊胆跳了,少尉。说话的内容也一样,那不是对待将官应有的态度喔。」



「抱歉。」



「真是的……还有,今后请你也稍微考虑一下自身的安全。从结果上来说,那也关系到你身边人的安危,懂吗——诺赞『中尉』。」



辛转头看着葛蕾蒂,而她只是耸耸肩说:



「因为上一级军官都死光了。这是联邦军常有的事。」



葛蕾蒂自己也是在一次次火速现场任命之下,年仅二十五六岁就得到中校阶级。她亮了亮胸前的中校阶级章,露出苦笑。



「实际上,你本来就在负责中队指挥官的工作了,所以来得正好……其实原本想让你再升一阶的,但是和这次的过错抵销了。」



「……」



「你就不能稍微开心一下或是可惜一下吗?总之薪水也提高了,虽然没什么实感啦。」



必要经费已经都由军方负担了,也没有其他用钱的地方,所以就算告诉他加薪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葛蕾蒂再度露出苦笑。



「真是的……我就说到这里了。辛苦了,中尉。」



「……告辞了。」



辛与返回办公室的葛蕾蒂分别后,走在铺着地毯的长廊上,心里叹着气。



由于部队在前几天的战斗中遭受毁灭性损害,将战线防卫工作交由预备部队负责,进行整编的西方方面军,暂时没有任何任务要做。总之先去看看因为这几天的讯问而无法确认清楚的自家部队状况。于是走向暂时再度返回司令部基地的极光战队队舍。



这时,辛突然听到一阵朝自己跑来的轻盈脚步声。



抬头一看,原来是芙蕾德利嘉。坚硬的军靴靴底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她拼了命地跑过来的模样,和如今基地内战斗气息已舒缓不少的氛围大相径庭。



辛感受到一股从遥远的彼方看着自己的气息。



因憎恶而冻结的黑色眼眸。



『——去死。』



背上窜过一阵恶寒。



为何——自己会忘记呢?



明明遇上了两次。应该早就知道那是「军团」的杀手锏才对。



可是自己还是下意识地把它排除在威胁之外。



那是因为——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一直觉得,就算是战域后方的要塞、国家和人类被那个东西毁灭了,也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和他们这些故乡就是被敌人团团包围的战场,与眼前的敌人对峙,总有一天会死在那些敌人手上的八六——毫不相关。



因为他有所自觉,就算离开了八六区的战场,也不算是真正解脱了。



这时,芙蕾德利嘉大喊:



「快趴下!齐利他——」



超高速炮弹撕裂大气的惨叫声,和超级重量在高速下着弹所带来的冲击力,几乎同时抵达。



只见窗外一阵闪光。



光线之强,将整个视野变成一片雪白。



因为音量过大而让人产生无声错觉的巨大声响,如落雷般撕裂大气,随之而来的冲击波,震撼了整座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