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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夺凤印第80节(2 / 2)


  言及此处,他忽而顿住声,一时竟想不到合适的养母了。

  当初将皇次子元琤记到林嫔名下的时候,林嫔还是玉妃。除她之外,皇后既有一子又凤体欠安,吴昭仪育有两女自顾不暇,莹婕妤出身又低,身上总有许多议论。

  这样算来,徐思婉倒是合适的那个,可她毕竟资历还轻。

  更要紧的是,她不想养这个孩子。

  她这条路,注定是一条冷血无情的路,小小婴孩却太容易让人心生温柔。若是女孩子也还罢了,女孩子牵扯不多,她素日也愿意与吴昭仪膝下的佳颖和佳悦玩乐。但若身为皇子,从降生起离那万人之上的位子就只有一步之遥,她唯恐自己会被这样大的诱惑乱了心智,不知不觉就忘却了仇恨,只想为膝下的孩子争个前程。

  世人总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不能赞同。于她而言,女孩子本就是可以强韧的,反是有了孩子才更容易被拿捏、更容易被左右,会为了孩子过得好而放弃自己的许多坚持。

  那样多傻啊。

  若孩子是一个这样的存在,她便宁可不要。

  徐思婉微微屏息,脑中思绪飞转,怕极了皇帝真将那孩子记到她名下,心弦紧绷着思量起了该如何搪塞。

  却见王敬忠道:“……陛下,林氏正在外求见,说是……说是皇次子病了两日了,太医瞧过也不见好,她心里不安,在肃太妃那里日夜守着,适才用过晚膳见皇次子又烧起来,实在不放心,就带着皇次子一道过来了,想求陛下多传几位太医来看看。”

  说到末处,王敬忠面上也为难。林氏做这样的事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在座的不会有人不明白,他自然也瞧得清楚。

  可就是这样一计,偏生阖宫里都没人能反驳一句,就连九五之尊也不得不先留两分情面,等皇次子病愈再说。

  毕竟,有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孩子病着,就不是发落母亲的时候。

  徐思婉静静侧首,皇帝眉宇深皱,面上有忍而不发的怒色:“皇次子,真病了?”

  王敬忠躬身:“下奴瞧了瞧,额头是烫着呢。又着人去肃太妃那边问了,肃太妃说自三日前就有些低烧,林氏是昨日下午得的信儿,立刻就赶去了。”

  徐思婉无声地沉息。

  这样的“力挽狂澜”状似鲁莽,林氏安排的倒也仔细。皇帝正要废她的位份,孩子说病就病了,任谁都要疑她是自己拿孩子下的手,可从王敬忠探听的先后来看,孩子生病倒与她没什么关系。这话又是从肃太妃那边问出来的,肃太妃是长辈,哪怕皇帝心下仍有疑虑也不好再过问什么了。

  徐思婉心如止水地端坐着。

  她倒不大在意经此一道能不能直接将林氏送进冷宫,若能自然是好,若不能,她也还有些事可以借林氏的手去办。

  更何况帝王多疑,这孩子生病的经过她解释得再漂亮,这份疑虑也注定有了,只是说与不说的分别。

  那此举说到底便也不过是绝望之下的饮鸩止渴罢了。

  皇后略作沉吟,先开了口:“皇次子的安危要紧,林嫔的罪责,稍缓几日也不迟,总归是人证物证都在,没什么可遮掩的。”

  说着看向徐思婉:“倩贵嫔以为如何?”

  “娘娘所言甚是。”徐思婉笑意宽和地颔首,“皇次子年幼,平日除却肃太妃日日照料,就是林嫔前去走动的时候最多。若此时发落林嫔,只怕皇次子也不能安心养病。稚子无辜,臣妾不想为了一己私利伤了孩子。”

  她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谁在为了一己私利伤及孩子,在座人人皆知。

  皇帝无声轻喟,转而吩咐王敬忠:“传旨,命太医们前去为皇次子会诊。林嫔……”他顿了顿,“朕姑且留她位份几日。皇后。”他侧首,皇后抬眸,他道,“朕近来政务忙碌,若等元琤病愈,朕一时没顾上林嫔的事,你就自己下旨便是。她心思恶毒毫无悔意,不能在留在后宫里了。”

  “诺。”皇后低眉颔首,“臣妾记住了。”

  说着又看向徐思婉:“拈玫阁烧毁了,霜华宫正殿又尚未修好,还需给倩贵嫔另寻个住处。依臣妾看,不如就……”

  “无妨,阿婉这几日就住在紫宸殿吧。”皇帝忽而出言,满殿俱是一惊,连徐思婉也有些诧异,美眸猝然看去。

  他浑不在意地笑笑:“白日里前来觐见的朝臣多,自有些不方便,阿婉可随处走走。晚上只是寻个地方就寝,紫宸殿也没什么不便。”

  这话里大有要借此专宠她的意味,徐思婉屏息不敢应,却是皇后先行笑道:“如此也好。正好太后近来身子好转了些,也常说不想那样拘着贵嫔,若陛下能这般将贵嫔扣在紫宸殿,自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气氛倏然一松,徐思婉亦蕴起笑,柔顺道:“臣妾遵旨。”

  此事至此暂时终了,皇后与吴昭仪、莹婕妤、孙徽娥都先告了退,徐思婉回到寝殿梳妆更衣,而后也先离了紫宸殿,要回拈玫阁收拾些日常所用的东西出来。

  然而一出门,她却碰上了思嫣。思嫣秀眉紧紧蹙着,满面焦灼,见她出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姐姐无事?”

  “没事呀。”她笑笑,“你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不缺胳膊不少腿。”

  思嫣抿唇,与她边走边道:“我适才看见了樱桃腿上的伤,好大一片,怕是免不了要留疤了,亏得没烧在姐姐身上。”

  言及此处她顿了顿,又言:“还有林嫔……林嫔怎么回事?孙徽娥前脚刚回宫来禀话,她后脚竟就听说了,及时堵了陛下的旨意。”

  徐思婉缓缓吁气:“这有什么。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人脉总是有的。况且孙徽娥突然回宫,她自要警觉,来一趟总比不来稳妥。”

  思嫣咬了下唇:“还有肃太妃,怎的也肯帮她?我是不信皇次子好巧不巧前两日正好病了的,指不准就是这会儿出了事才将他弄病,却让肃太妃逼她帮着圆谎罢了。”

  徐思婉沉了沉:“我若是肃太妃,只为了孩子,也会愿意帮她圆谎。皇次子的生母落罪自戕,已很难看。若养母再这样没了,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更何况,肃太妃也未必就没有私心,若林嫔有心利诱,她念着自己日后能从孩子前程上捞得的好处,也会希望林嫔别出什么大事。”

  思嫣思索着点点头,一叹:“那林嫔真就能逃过一劫了?我适才听莹婕妤说,陛下的意思是不会容她,可若过上几日,陛下的怒意淡了,只怕变数难免。”

  徐思婉嗯了一声:“想来林嫔要争的就是这个变数。宫外,她家中父兄在朝为官,若能搞出些名堂,陛下总要留些面子;宫内,她与陛下情分也深,若真能想个法子让陛下念及旧情,这些事也未必就翻不了篇。”

  “可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了。”思嫣一声苦叹,“那姐姐怎么办?斩草需除根,漫说让她留着位份,就是留着进了冷宫留着性命,只怕也还有的要斗。”

  “我自不会让她翻身的。”徐思婉勾唇轻笑,“她这一步也算自掘坟墓了。陛下本已厌极了她的狠毒,如今又要疑她为了保住位份不惜对皇次子下手。只消她再有半分不妥之处,陛下势必就不会再忍。可这宫里想抓人错处又有什么难的?她行事已如此不管不顾,原也再难周全。”

  思嫣心中的担忧随着她的话平复下来,思量片刻,缓缓颔首:“姐姐有数就好。好在陛下对姐姐也有情,这些日子姐姐能留在紫宸殿,也好让陛下少想想林嫔的好处。若等皇次子病愈就能按部就班地发落了林嫔,就是最好的了。”

  “倘使真能那样,那自然好。”徐思婉轻哂,遂摇摇头,不再多说这些。

  今日种种,每一步都不让她意外,就连林嫔的最后一搏也在情理之中。唯独皇帝让她这几日留宿在紫宸殿反倒出乎她的意料,她不大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就如思嫣所言,她能时时伴君身侧,好过让他想着林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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