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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刚第149节(1 / 2)





  长了虱子断了金线的华绣长袍,披在这与?大?明相比太小的宫廷上,偶尔能从略有些翘边的金色琉璃瓦边沿,看到宫内有些营养不良的树梢。

  但?树梢再营养不良,也无法比得过那?些门内瘦弱不堪的太监们,这座营收极差的动物园般的皇宫里?,甚至只能没法给太监们彩缎的葵花圆领袍里?配件棉袄。一个个冷的,在宫墙的阴影下脸色发蓝。

  言昳从一路从太和殿西侧的甬道进宫去,平日这条不窄的红墙边,应该站满了面圣的官员。

  此刻却只有些太监,分散成一撮一撮的立着。

  因为墙与?墙之?间距离太近,仰头往外看,也是除了天色,什么都看不到。

  真奇妙,她手下几?条铁路都修到保定?、顺德和青州了,这里?的太监们还?是泥偶般在殿侧又是背身?又是跪礼的。

  其实,言昳前世也进过宫一次,当时是宫中设大?宴,允许各个官员携家眷子女前往。言夫人作为诰命夫人,将她带来了宫中。

  当时言昳在西北遭过劫难回京,对言家只字不提在西北落难数月期间发生?的事,她依旧挂着笑,继续着她做买卖地皮和玉石的生?意。

  言夫人知道她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席在各大?诗酒茶会上,特意掏出积蓄,又给她订衣裳,又做了首饰,将容貌本就出类拔萃的言昳,打扮艳压京师。

  言夫人知道外头谣言传的言昳已经名声坏透了,可她就想借此证明,言家还?是把?言昳当心头肉闺女,那?些该闭嘴的流言,就尽早闭嘴吧。

  言夫人特意还?让言涿华来,一身?戎装,在进宫的时候,挺胸抬头的伴着言昳并肩而行,当时家里?除了言实,就剩他?俩了。几?乎是前前后后,都恨不得当她的保镖。

  言昳去了。

  前世那?场大?宴设立在午门内,六部门外的广场上,杆子支起?丝绳,在头顶挂起?连绵的彩绘灯笼。

  言昳本身?就是京师流言的中心,而她的美更使得或好奇或厌恶或惊艳的目光,在她身?边搅成了漩涡。

  当时场上的人是很齐全?的。

  睿文皇帝在主座高台上,梁栩与?熹庆公主伴在右侧,睿文皇帝的皇后才十六岁,抱着个奶娃娃在左侧,还?有些不少含胸窄肩、纤弱沉默,比皇后还?年少的嫔妃。

  她记得应该当时也有宝膺,只是他?们前世虽有过几?次照面,却连熟人都算不上。他?并没有以?世子的身?份在皇帝身?边坐,而是在台下与?众多官员混迹在一处,束起?的长发,只有鬓边几?缕卷发,二人可能只有远远的对视过一眼。

  而白旭宪当时已经入阁,声名显赫,在大?宴的广场上,白瑶瑶一身?嫩绿鹅黄的娇色衣裙,玉簪珠坠,跟在白旭宪身?后。

  白瑶瑶遇见?了言昳,有些闪躲自责,白旭宪却带着她,像不认识言昳般擦肩而过。而韶骅已死,韶星津作为内阁核心之?一,地位上与?白旭宪平起?平坐,只在酒局中望着白瑶瑶……却不好上去搭话。

  也就是那?时候,热风凝固在广场上,觥筹交错期间,梁栩提议在场各家年轻男女也多,不如玩些抛球游戏。

  睿文皇帝当时命脉都握在梁栩姐弟手中,事事顺和,自然也同意。

  不知道这球怎么就落到了山光远手中。

  他?竟然一人单独坐在圆桌旁,无人愿意与?他?同桌。虽身?穿曳撒,却不再是蟒袍,身?份大?不如前,他?手背上有明显的烫伤刀伤,人人对他?避之?不及,面露厌恶。衡王却偏要叫他?起?来,笑道:“山小爷如今有二十三了吧,至今未婚倒也没什么,可就怕男人一冲动,闹出什么事来,让好些人都面上无光。今日也是个好日子,不若本王做回媒人,为山小爷寻一门亲事——”

  这“闹事”显然指的是山光远囚禁白遥遥的丑闻。

  山光远端着酒杯,沉默淡然的继续啜饮,就当是没听见?梁栩说的话。

  白瑶瑶却不明白,她解释了多少次什么都没发生?,可梁栩为何还?是让这件事为天下所知。她脸色难堪起?来,坐立不安,只想躲开所有人的目光,躲到白旭宪身?后。

  当时言昳正在跟言涿华偷偷玩猜拳喝酒,忽然听到梁栩说到她。

  她抬起?头,跟远远高台上,灯火中,面目不清的梁栩四目相对,他?笑道:“我倒觉得,山小爷跟言家小姐,年纪相仿,郎才女貌,是极配的。”

  全?场哗然。

  言夫人脸色苍白,牙咬得咯咯直响。

  言涿华一脚踹向桌边空着的凳子,怒瞪向梁栩。

  梁栩当没瞧见?。言家一直不站队,他?本就有意想折辱言家人了。

  梁栩转头笑问皇帝:“皇上瞧着如何?今儿是个好日子,您要是能给赐个婚,反倒是凑齐一对璧人。”

  睿文皇帝没有说不的权力?,当然点头,顺着笑道:“是年纪只差三岁吧,也好,言家与?山家上辈也是友人,如今算是替他?们祖上成了桩美事。朕今日便来当个做媒的,皇后也来与?朕见?证。”

  言昳现在回想,她都记得书中将这场戏,当做??打脸她的剧情来写,字里?行间写满了人群议论言昳是怎样的破鞋、又是如何被鞑靼抢了。

  言昳知道,皇帝都开了口,梁栩不会给她退路了。说不定?他?正是要惹恼言家,想方设法治言家人的罪呢。

  言昳只在意言夫人愤怒的双目,以?及言涿华猛地站起?来要爆发怒吼的背影。

  她起?身?,按住了言涿华的肩膀,笑着朝山光远走过去。有些人期待她垮脸或哭泣,但?言昳却走到山光远桌边,端起?他?桌上一杯酒,笑容璀璨,递到山光远手中的残酒杯边,一碰,而后仰头饮尽。

  她脖颈仰起?,线条若藤蔓依依,而后笑道:“小女心属山总兵久矣。若皇上能成全?就更好了。”

  说着,她将头上簪子摘下来,递到他?手中。

  山光远仰头看她,目光颤动,一时竟无法去接她手中的簪子。

  言昳却没有看他?,而满脸讥讽冷笑,看向了高台上一身?华服的梁栩。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簪子被接走了,言昳低下头去,只看到山光远摩挲着簪子,捏在手中,垂头,将杯中残酒饮尽。

  他?手背上除了一些还?未完全?痊愈的烫伤与?刀伤外,竟然还?有块像牙印的伤痕……言昳只觉得有些熟悉、有些奇怪。

  言昳听到皇帝说要下旨赐婚的话语,躬身?谢过皇恩浩荡,便转身?离去,而后才听到梁栩笑称好事成双,对外说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属意的衡王妃人选——

  ……

  今世,宫墙依旧、太监们或许都还?是前世那?些。梁栩依旧以?衡王的身?份进驻了宫中,只是他?身?边没有支援他?的姐姐,山光远和她都不再是他?想能拿得住的人。

  反而因为梁栩的孤立无援,当下谁求谁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