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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刚第14节(2 / 2)


  李月缇没继续说。言昳也没问,道:“可这有四份。”

  李月缇:“他那天打了我之后,送来的。说金陵有一份供给各衙门做内参的官报,他找关系订了一套,也是按月给我送。”

  言昳大概懂。白旭宪拉不下脸,用这种方式求和。她把报纸好好叠起来,只拍了拍:“挺好。”

  李月缇以前在家里很自傲,总不愿跟那些庸俗的姐妹来往,但她有时候能感觉到,女人跟女人之间,有时候最扎心,也最体贴。有人会在她即将嫁人的时候咒她,也有人会敏锐的发现她的情绪,及时住嘴。

  李月缇还记得当晚出事儿,言昳在屋里作势要打白瑶瑶的时候喊的那些话,一句句都像是在扇白旭宪的脸。

  黎妈说,这孩子太玲珑心机,太精致利己,留不得。

  但李月缇觉得黎妈这话还要再掂量。

  言昳央道:“大奶奶,回头能不能让我每天来半个时辰看报纸?”

  李月缇当然同意:“我午睡的时候你来就是,直接进后头南屋,这几个月的都收在那儿呢。”

  言昳确实字不太好,在李月缇这儿紧急练了没两天,就到了要去灵谷禅寺的时候了。这次去,主要也是给家里老太君、老爷和大奶奶,都洗一洗增德这事儿带来的晦气。

  至于增德手边那几个小僧,早给些钱打发远了,听说他们几个打算留了头发去戏班子呢。

  去灵谷禅寺要起个大早,言昳屋里丫鬟从前天夜里就开始收拾了。

  芳喜不在,轻竹倒是真把屋里其他几个丫鬟给收拾住了,前些日子看见某个丫鬟耳朵上血糊糊的,估计是被拽掉了耳坠,但言昳也权当没看见,那丫鬟就只敢在自个儿通铺的小屋里哭哭啼啼。

  听说轻竹她爹原先也是个大户连锁当铺的分店大掌柜,后来那分店出了大事儿,大掌柜担不住自杀了,讨债的就把一家儿女全卖了。轻竹还算命好的,卖来白府了。

  看来轻竹跟她开当铺的家里,见多了民间痞赖,啥也不怕,哪怕是对比她大几岁的丫鬟打起来,也跟没事儿人似的。言昳不问,她也不提。

  去灵谷禅寺当日。

  言昳是平时能早起,但也不能起这么早,她迷迷糊糊的就被架起来梳头,外头天是沉甸甸的灰蓝,就跟那蓝染的染缸倒在天上似的,她转头看了一眼西洋钟,哀嚎一声:“才四点多,咱们又不是去苏州,起这么早做什么呀!”

  轻竹不太会梳头,只让另外一个丫鬟梳,她在前头拿凉毛巾给言昳贴了一下额头和脸颊。

  言昳哆嗦一下,轻竹忙道:“老太君想要早去,再说,这时候灵谷禅寺人最多了,怕是到时候连车都上不去。”

  言昳最后裹了个葱绿的薄披风,难得发懒,让大丫鬟们抱出去的。

  下人们没把她抱上车,反倒先上了正堂去,言昳上次来这儿,还是亲眼瞧着增德成了火人呢。不过这会子,早撤了那些神神叨叨的莲花挂灯真言幡旗,挂了些颇有杏花微雨意味的绿纱青绸与玻璃坠,今儿也是有些微风细雨,吹的堂下有种沁人心脾的微冷。

  下人到正堂旁的回廊将她放下,言昳一问,果然是嚷嚷着早起的老太君自己磨叽了,这次跟着的有贵客,不能怠慢,只能说先在正堂喝着热茶。

  不过幸好这贵客,跟白旭宪也有挺深的情分。

  言昳进正堂的时候,白旭宪跟一个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正相聊甚欢,白旭宪瞧见她,连忙让她来拜:“快见过熹庆驸马爷。这正是荟儿的心头肉,我府上最闹腾的二小姐,单名一个昳字。”

  熹庆驸马爷长得就很喜庆,人高马大,皮白脸圆,看得出是一副会讨人开心的逗趣模样。他连忙朝言昳伸手:“之前这孩子还在娘胎的时候,我跟你们夫妻俩见过一趟,荟儿只摸肚子,说肚子里闹腾的跟盘古似的,恨不得立马把她当天地给劈开了,自己跑出来顶天立地。我还以为又是个小子呢!”

  言昳听说过的生母的事儿很少,看来熹庆驸马爷跟她生母也是认识的?

  她只知道驸马爷跟白旭宪是同窗,感情颇深厚,正说着熹庆驸马逗问她:“是哪个昳字呀?”

  言昳掐腰昂头:“就是漂亮的把太阳都比的失了光彩的那个字。我这么漂亮,还能是佚名的佚嘛!”

  熹庆驸马笑的不行:“这孩子真有荟儿那劲儿,怪不得你也天天捧在手心里。”

  白旭宪看了她两眼,只是跟着笑。

  如今形制、规矩都乱了套,朝廷也没什么约束力,民间结婚都敢用龙凤了,熹庆驸马出来玩还非穿个过肩蟒袍也没人说道,他一身绣金丝,在屋里煤油灯的映照下,满脸碎金光,跟个白玉金弥勒似的笑。

  白旭宪竟然也难得换掉那一身素寡长衣,穿了个方便上山走路的曳撒,两袖有着青金细丝绣云气纹,还带了琥珀扳指和深青色的珠串。

  估计是怕自己平日的打扮,跟熹庆驸马在一块,不搭调也显得熹庆驸马太张扬。

  驸马叫道:“赶巧了,小五爷还有我家宝膺也来玩,刚刚跟那个小点的三丫头见了个照面,小爷、宝膺,过来瞧瞧这个妹妹。”

  小五爷能是谁,还不是衡王殿下。

  言昳转过脸去,就瞧见约莫十三四岁上下的衡王殿下走过来,后头还跟了个跟言昳差不多大的小胖。

  衡王殿下长得是冷清矜贵,睚眦必报那一挂的,薄唇狭目,白皙瘦高,眼珠子跟黑曜石珠子似的,黑的发蓝,有种京师寒天夜里的冷峻深沉感。他也穿的贵气,金膝澜衣摆跟扇面似的随步伐开合,云气纹高领正中镶着块儿透亮玛瑙。

  这人就是块金缕银丝镶嵌的宝石盆栽,论毛病娇贵,矫情|事逼,一点不比言昳少。

  言昳以前挺沉迷色相的,还被衡王这长相糊弄过一阵子,觉得脸好就行,要啥自行车。

  但后来看透了之后,就觉得男人更像食物,模样是拍照发给别人看的,吃到嘴里品得味儿是自己知道的。

  衡王这色相与口味的差距,都可以算得上欺诈了。

  衡王殿下对她也是不熟,脸边含笑,眼神却冷冷的。

  言昳看他那样,也颇为不爽。

  不过白旭宪盯着,她只好装模作样的对他一行礼。

  叫他小五爷,是因为他在皇子中行五。他随国姓梁,单名一个栩字,在外行走不方便叫他殿下,便人称小五爷。

  梁栩跟当今的熹庆公主乃是一母所生。

  姐弟俩的母亲,是位不大掐头冒尖的珍妃。珍妃跟当今皇帝是打小有的恩遇交情,既有男女之情也有共患难的友谊,珍妃不争宠不求爱,皇帝却待她好比亲人。

  珍妃死后,皇帝心头大恸,只觉得心灰意冷,唯有这一对儿女,算是他与珍妃留下的宝贝。

  熹庆公主嫁了之后,就随驸马爷往金陵常住,梁栩跟姐姐情深,总也央着要去找姐姐,皇帝自然同意了,就给梁栩封号,让他去金陵陪熹庆公主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