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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1 / 2)





  她不知昔年旧怨,自然看着奇怪。云溪在旁抿唇笑着,解释道:“傻丫头这都不懂,娘娘难得回宫、又有帝姬在侧,自然是图个‘安宁’的,这‘静’却未必是好意。宫里得势的宫嫔哪一个不是门庭若市的?如是静下来,冷冷清清,自然不是好兆头。”

  她解释得不错,不知情的旁人看了也多半是这般理解。璃蕊恍然大悟,一福身道:“懂了,奴婢这便贴出去。”

  她的身影从殿中离开,云溪上前一步,低声问我:“娘娘是决意要和静妃一争了么?”

  我收拾着案上笔墨,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恨意:“‘燕’既归来,又有雏鸟在侧,何能再如当日任人宰割?”

  从今往后,这一池的风景,必以映下的宸星之光为最。

  .

  昔年的事究竟如何,她知我知,再无旁人知。在外人眼里,我们还是自□好的姐妹。纵使平日里走动得少了,逢年过节也断不能不来往。

  她一袭橘红的交领襦裙,外披着厚实的红狐皮斗篷踏进明玉殿,清凌凌笑着:“妹妹门口的春联,别有新意啊。”

  “不敢当。”我浅一颌首,唇齿间仍有一声忍不住的轻笑,“这两年多读了些诗书有些长进,自不能跟当年似的看不懂姐姐春联中的含义。”

  “是么。”她端详着我,温和的笑意融不开语中的冷意,“不过只读诗书,可未必能做得出那些大事。”

  我回看着她,她自里到外的颜色都与红色相关,橘红、暗红……宫中以皇后为正红,服饰上亦有严格规矩。如今皇后病着,嫔妃穿得又相对清素,现下过节了才又敢挑了喜庆颜色来穿。

  她这一身却仍是太亮眼了。

  “非红不穿,姐姐志在必得啊。”我眼睫低垂,覆住心中无尽讽意,冷涔涔道。她回以一笑,凝睇着我双眸清亮,“不仅志在必得,更是当仁不让。”

  我不做置评,亲手为她沏了一盅好茶,她坦然地接过饮下。纵使已是死敌,她与我也都知道,我们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给对方下毒。

  “听说朝中已然争起了新后的事。”静妃一笑,“呵,我们这些个身在后宫的不急,却有人替我们急了。”她淡淡地看着我,轻笑道,“妹妹你圣宠不衰,可有什么想法么?”

  “皇后娘娘尚在,议论新后人选,这样大不敬的事各位大人倒也敢做。”我冷声一笑,缓和几分又道,“不过依臣妾看……这有什么可议论的,论资排辈,自当是琳仪夫人为尊了。”

  “论资排辈。”她细品着四个字一笑,“怎的妹妹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几经起落之后还信这四个字么?若是论资排辈,你哪有今天的位子。”

  “是,臣妾自不是论资排辈上来的。”我轻轻然笑道,“臣妾凭得是圣宠。不过……论资,姐姐你比不过琳仪夫人;论宠,姐姐你尚敌不过臣妾。后位的事,臣妾真怕姐姐走得不顺呢。”

  四目相对,我们各自带着对方才懂的挑衅笑意对视良久。

  诗染进殿来福了一福,打破了这安静:“娘娘、静妃娘娘,顺充华娘娘、瑞贵嫔娘娘、宜贵姬娘娘,还有荷才人、冯宣仪来了。”

  我这才将视线从静妃面上移开,朝诗染一笑:“快请。”

  各自见礼落座。永定犹是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向在座长辈拜了年,便带着两个妹妹出去玩。敬悦比阿眉年长一岁,小心地牵着她的手,我见状向瑞贵嫔笑道:“敬悦也懂事,阿眉有这么两个姐姐宠着真是好福气。”

  瑞贵嫔本抿着暖茶,听言执起帕子掩嘴笑道:“娘娘这话说得,到底是元沂懂事。在敬悦跟前有个兄长的样子不说,和永定帝姬在一起也是知道护着姐姐的。”

  元沂本就一直在芷寒身边坐着,听瑞贵嫔这样说蓦地有些不好意思,颌首道:“父皇教导儿臣,男子汉要懂得护着姐姐妹妹。”

  瑞贵嫔笑意愈浓,打趣道:“这再过些年有了皇子妃还不一定要怎么护着,敬悦若是嫁出去受了夫家欺负,也要倚仗二殿下了。”

  元沂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我嗔着瑞贵嫔道:“做了母亲的人,说话比刚入宫那会儿还没轻没重。这几个孩子日后还都要靠着他们大哥呢,既嫡又长才护得住弟弟妹妹不是?”

  静妃脸上一冷。

  皇长子是该换玉牒正式过继到皇后名下的,而非仅是因生母去世由嫡母抚养的孩子。简言之,他如今就是皇后的孩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静妃的皇三子就不同了,他的生母是妾室、交予静妃时静妃也是妾室,即便静妃日后真做了皇后,他仍是庶子。

  就如宏晅所言,虽则大燕立储以贤为本,但嫡、长从来都可以拿来说道说道。不仅如此,她如是做了皇后,难免会有朝臣怕她为扶持皇三子而依仗家族势力除皇长子为先。故而拦在她跟前的,根本不是她无宠,而是她引以为傲的家族势力。她还偏不可能先除皇长子,伤及皇子安危,她的姑母帝太后必是头一个不答应的。她这个侄女,到底敌不过嫡长孙的重要。

  .

  除夕这夜,宏晅彻夜陪着皇后,没有人去扰他,我也没有。

  怡然和一众外命妇一起进宫来拜年,自然也要去长秋宫叩首问安。而后,她来簌渊宫见了我。

  我问她:“陛下可出来见你们了?”

  她摇头:“没有,就让陛下陪着皇后娘娘吧。我都记不得他有多少年没和皇后娘娘好好地在一起过年了。”

  往年总是宫宴,总是一众宫嫔、朝臣、皇亲国戚都在,宫宴散后也是二人一起去和帝太后守岁。

  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因为皇太后与帝太后的不合,总是宏晅陪帝太后守岁、皇后陪皇太后守岁。

  总之这对夫妻守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

  怡然说,她与蓝菊一起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看着皎洁的月光洒在殿前未化的白雪上,又反出莹莹的暗光来。依稀能听到宏晅在殿里同皇后说话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笑声,带着融融暖意。

  “就像……”她说到此,我打断她接口道,“就像皇后娘娘刚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年。”

  那年也是这样一场大雪,铺满了整个锦都、整个太子府。那年,也是她身体抱恙……

  于是她未能入宫参宴,他也早早回了府,陪她守岁。

  彼时我和怡然、婉然都年纪尚小,只觉这么在他们门口守着又冷又无趣,便同郑褚打了个招呼让旁人顶上,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放烟花到好晚,折回屋前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样静好的一幕。屋子里传出来的笑语听不清楚,只是在那洁白的月光下,尚不懂事的我们觉得:真美……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

  “我们都没想到今日。”我微微一笑。

  怡然一叹:“是,我们都没想到。”

  我不知道她在说这话时想着什么,我却是悲喜掺杂。没有想到多少事呢?成了他的宠妃、与庄聆反目、与婉然为敌……

  哪一件也不是当时的我能想到的。

  “那年的雪化后,是一个百花争奇斗艳的春天。”怡然望向窗外,带着充满回忆的笑意,“姐姐你看……又下雪了。”